01.
安迷修今天夜班。
他隔着窗看着病床上刚做了手术的人,须臾心头才平静下来。
总算稳定了。
姓名未知,年龄未知,一切未知。
他只知道这个人推进来时已经失血到昏迷,身上钝器留下的痕迹加上刀伤触目惊心。
搬上手术台再看,多处骨折,骨裂更不用说。
安迷修脑中浮现出某部韩国电影里黑社会被仇人设计车祸然后追杀的场景。
如果这是电影,镜头大概会晃动的让人头晕。
“开始。”
护士麻利地将手套给安迷修戴上。
他低头集中精力于这男人,握刀的手一如既往的稳当。
看他精瘦健壮的体格和那硬朗的脸庞,安迷修总有这个人会突然睁眼,并告诉他没必要给他做手术的错觉。
两年后的今天两个人在床上头碰头的吃外卖。
男人夹了一筷子肉丝到安迷修那盒饭里。夹多了没夹住,半路掉了两根到床上。
“...”
“雷狮,洗干净。”
02.
是个大手术。
等给男人缝上最后一针,安迷修额头的一颗汗珠也掉了下来。
走廊里有个少年坐在那等待,眉宇和刚完成手术的那位有几成相似。见安迷修出来起身向前两步。安迷修径直走向他,后面推着男人的护士也减速停在一边。
少年原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开口道:“谢谢。”
安迷修看不出他什么情绪,淡定的跟习惯了这种状况一样。他点点头,“你是?”
“他是我大哥。”关于自己少年没再多说,“我去办他的相关手续,麻烦你照顾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少年点点头,又看了看他大哥,走了。
回到办公室,安迷修坐回办公椅重重靠进椅背。
去年下半年至现在,再过几个月转为夜班医生就一年了。
这将近一年的夜晚他接过不少紧急的手术,出车祸的,自杀的,甚至社会帮派火并的。
哭的撕心裂肺的家属,表情凝重送来伤者就走的陌生人,追杀来医院的仇人。
他差点卷进医患纠纷,也跟警察记过笔录。
夜晚特有的压抑感好像让夜间急诊和救护车的任务比日间更沉重。
安迷修揉揉太阳穴,打断了自己的回忆,思绪转回到今晚的这个伤者和他的...呃,弟弟。身上。
凭经验看那位不是什么好惹的角儿。普通人谁大晚上被打成这样,那体格一般人谁去惹他。还有手指关节的磨损一看就知道是用拳头跟人打的。
难敌众手吧...可能。
至于身份安迷修不想管,不是什么善茬的样子。
救死扶伤为先为重,其余的另说。
03.
卡米尔在医院各楼层穿梭着缴费,签字,迅速浏览那些检查结果。
全程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但沉着的脸还是能看出一丝疲倦。
“谢谢。”办妥一切跟窗口的护士道了谢准备离开,还没到门口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回头是刚才的医生。
卡米尔耐下心来打了个招呼,“你好。”
安迷修把手里的橙汁递给他,“看来你都弄好了,还打算来帮帮你。”虽然看着就十几岁的年纪,潜意识里却没能把这孩子当孩子看。
...哥哥不省心锻炼出来的吧。
卡米尔点头,“办好了,谢谢费心。”他表现的礼貌,不过没有要接那瓶橙汁的意思。
安迷修收回手摸了摸鼻子,“那快回去吧,你哥在这我们会照顾的。”
卡米尔点头,挥手要走。
“...那,你一个人行不行?”
“有人来接。”
“好,好。注意安全。”
“再见。”
卡米尔出了医院,左拐右拐进一条路灯都没一盏小路。
灰色轿车里有两个人在等着他。
卡米尔上了车就合上眼闭目养神,另外两人也一言未发。
轿车缓缓倒出小路,开上公路加速驶入远方的夜幕。
04.
那人醒了。
护士来通知的时候安迷修正在住院楼检查前两天手术的小姑娘恢复的怎样。
安迷修点头,准备看完剩下几位病人就去见见他。
意料之外的,那人似乎对自己的情况不甚在意。他没问自己怎么出现在这,伤势怎样,也没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院。
安迷修见到醒着的他时,还没开口寒暄,男人先跟他说话了。
“帮我削个苹果?饿得慌。”
“...”安迷修愣了下,“你,感觉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莫名放下垫板和笔开始削皮。
果篮是卡米尔上午来换的,作为弟弟他每天定时来医院一次,每天保证水果新鲜,并检查他手机的电量和负责处理那些未读简讯。
...虽说医生照顾病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包括在职责范围内,但这回感觉有点奇怪啊,犹豫还带点不乐意是什么情况...
他可是一面墙挂满锦旗的贴心暖男系夜班医生。
男人咧嘴笑了下,嘴角尖尖显得像在坏笑,“还行,辛苦你了。”
安迷修看他的样子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发毛。他告诫自己不能仅凭第一感觉来判断他人,并把自己调整到对待大多数人们那样友善的状态,笑道:“都是我该做的,你能恢复健康就是医院的期望。”
雷狮把那根肉丝夹起来丢到外卖的塑料袋里,“还不是照顾你那老腰。”
“...闭嘴。”
吃完饭,雷狮把垃圾收拾了扔进厨房垃圾篓,再给安迷修倒了杯水送去。
“我去趟房子。”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水面摇晃着反射透过窗户进来的阳光。
“才一点多,”安迷修摁亮手机看了眼,下午一点十七,“不睡会再去?你昨晚熬那么久。”
雷狮捡起地上的中裤套上,披了件防晒抓起挎包就要走。
“趁现在精神去看一眼,”伸手搂住床上人脑勺亲了口脸颊,“别太想我。”
05.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更充实了起来。
除了正常上班以外安迷修还顺带照顾起床上那个185的大高个。
脱离重点照顾的行列后,男人被从单人房转进了普通病房。
办手续时知道了他叫雷狮。
安迷修夜班,现在下了班后没法收拾收拾就走了,有个重伤员没家属没朋友能来陪着,自己却是他的主治医生。
下班时间早上八点,正式离岗得到十一点。早饭是安迷修在医院外买来双人份带到雷狮病房,吃完了饭给他洗水果,陪吃陪聊陪游戏,十点多卡米尔来了雷狮才放他走。
回了家洗澡睡觉,下午起床打扫卫生洗衣服,吃个饭去上班。
做晚饭也变成了两人的量。
总之这段时间里,雷狮身边除了卡米尔,就是安迷修了。
早点摊的大婶看着安迷修琢磨那张菜单,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阿姨,两碗白粥带走,加三块钱的蒸饺。”
...看了半天还是这几天吃的东西。
阿姨抬头还是一脸笑容,她端着大勺给他打粥,状似不经心地来了句,“最近安医生是饭量变大了...还是办公室藏了个姑娘啊?”
安迷修被大婶这句“藏了个姑娘”一惊,脑海浮现雷狮那张最近越发欠揍的脸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阿姨想多了!”
“现在天天都在我这吃早饭了,还说不是帮哪家姑娘带的?”
安迷修苦笑,“带是帮人带的,可真不是姑娘。”他接过大婶打包好的粥和蒸饺,“是个没人照顾的病人,刚做的手术。”
“哈哈哈哈,是照顾病人啊,阿姨还以为安医生有对象了。”大婶又给安迷修装了屉小笼包,“我这嘴真的是哈哈哈哈哈哈,小笼包算我的,两个人吃那点哪够啊是吧!”
“谢...谢谢阿姨,我...”
“行了行了,天天照顾我生意当我谢谢安大医生还不行啊?”
雷狮靠坐在床头,翻阅手机里的消息眉头皱的死紧。
没一件好事。
最后迅速滑了两下屏幕,摁灭哐的扔进床头抽屉。
“柜子和手机,它们哪一个对不起你了?”
安迷修冲旁边床位被猛然惊醒的病人家属连声道歉,过来剐了雷狮一眼。
雷狮耸肩。
揭开白粥的盒盖,把咸菜拌进去,闻得安迷修开始感觉到饥饿,“今天阿姨送了一屉小笼包。”
“哦?”
吃了两口包子雷狮笑了,“要不是人送了小笼包我还得继续吃饺子。”
倒是没见你出钱啊...!
也就这么想想,还不知道雷狮是干什么的,说实话安迷修有点怕。
“嗯,阿姨也这么说。”再想到这屉小笼包的来头他勉强挤出个微笑,“没带醋,将就一下?”
雷狮颔首。
安迷修瞥见他这动作在心里白眼。
大爷。
吃了早饭,照例是水果伺候。
安迷修看看时间,卡米尔说今天会早点来,那估计犯不着陪他打游戏了。这么想着安迷修的心情拨云见日甚至想哼歌。
TBC.